Saturday, January 10, 2009

照胃鏡的聯想

昨天小胖聽說我去照胃鏡,爆出笑顏。
"I don't get it!"
小胖到底在高興什麼,畢竟本人已經照完胃鏡安然坐在那兒。而,討論後知,小胖照胃鏡的那個年代(七年前?)喉嚨並沒有噴殺蟲劑,喔不,是麻醉劑,所以他當年的福利跟現而今是不能比的。因此小胖有些許黯然...畢竟我是不能跟他有完全相同體驗。
小胖一回溯照胃鏡那晚立刻一整個醮出來,因為他是不明症狀人掛在病床上被推去檢查室的,我則是正大光明用兩條腿走進去的,在小護士的心目中地位完全不同。然而撇開蝦哈拉不算,照胃鏡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多美妙的經驗,最適合形容的一句話大概是"有苦說不出"或者"有口難言"之類的,不到十分鐘但是超過五分鐘的時間裡頭時不時一陣作噁,肚子還莫名奇妙這裡充氣那裡洩氣。在我之前一個阿桑照完的表情彷彿魂飛走半條,還邊擦口水,他兒子扶著她坐正穿鞋。我呢,驚魂甫定小護士忙著叫我起身看報告,絲毫沒有同情心,也是,任何人經過這一番翻雲覆雨都不會在小護士腦海裡留下什麼正面形象。
但是人就是賤,凡從這種生死關頭全身而退的,事後對人描述時往往得意不已。
好比當年進毒氣室就是其中一件。

毒氣室,顧名思義,but毒氣其實應該是催淚瓦斯,某種藥丸放在坩鍋上加熱後會揮發成毒氣,室密閉,因此毒氣密度甚高。
弟當年有幸在士官學校服役,為了完成士官訓,這毒氣室不進不行。少林寺有十八銅人陣,打完了才能下山,現代版是否該考慮加入一個十八銅人毒氣陣,畢竟像是群眾示威被驅離的時候必然要面對催淚彈的攻擊,先弄一個毒氣陣來練練,以後少林寺被武裝警察鎮暴的時候多少能擋久一點。

好的,話說單兵攻擊每次練到敵軍毒氣砲襲,立刻戴上防毒面具,大家夥總是不疾不徐並且不情不願地戴上蚊子面具(因為機器娃娃的作者鳥山明每次畫蚊子都有戴防毒面具...),對於這點,班長們始終難以釋懷,為了練成三秒戴面具的神功,因此想出了這個終極毒氣陣,不可謂不用心良苦啊。

毒氣室空間有限,約莫十坪,兩名班長在裡頭待命,但是裡頭老早就充滿毒氣,不禁要說聲: 班長,辛苦啦。但也別擔心,班長是全副武裝進去的。不是說背槍背水壺背子彈,不是,是帶著防毒面具,脖子圍著濕毛巾,穿著雨衣進去的。關於這點,未來的某一天角色互換,我都明白了。

一次一個班約十二人進入毒氣室。進去之前面具已經裝著完畢,成一路縱隊進毒氣室。ㄟ,這毒氣室果然有種朦朧之美,帶點暴力美學的氛圍在裡面,水泥牆上頭啥也沒有,不過隱約感覺得出有股怨念黏在牆上...這手背怎麼刺刺的。別多想,班橫隊排好,人家馬上要你精神答數。(這答數內容就省略)緊接著各式各樣的答數也都來過一輪,但是單單這樣客倌怎能滿意? OK,重口味來了。

班長還很客套,要大家深吸一口氣,然後脫掉防毒面具。唏唏簌簌蚊子面具都卸掉,終於能以真面目示人,這個時候的這個時候,那一口氣都還憋住,但也別忍耐太久,"精神答數"班長喊。"雄壯,喂摀,炎..素...",X的怎麼喉嚨瞬間被掐住的感覺,...眼前兩條白花花的年糕打那兒來瘩?
咳嗽,呼喊,叫囂(這是班長),人世間不滿的情緒跟字眼齊飛。"叫你站好怎麼不站好","快,給我答數",哇咧,你來答答看,X! 有幾個人已經扶著膝蓋在那邊涕淚齊流,咳嗽不已,別擔心,鼻涕不會流到嘴裡去,因為產出的品質良好,長度多半在一二十公分以上,黏稠度佳,多半靠著自身重力就能安然遠離面部肌膚。
那個當下我在幹麻? 沒幹麻,我只是蹲跪在那兒,剩下不到半條命,除了"雄壯"的那個"雄"以外就再也沒說出一個人說的字。咳嗽不停(真的是不停,頻率大於兩赫茲),拼命冒汗,流淚(一輩子沒那麼感動),然後看著白帥帥的醬糊不斷從鼻孔冒出,挖哩咧,這下小護士不可能瞧得起我了...
"戴上防毒面具!" X的,要是有"今日我最快"的話我大概能上報。
"三秒戴防毒面具神功"就是這樣練成的。

前話說到,某一天角色互換,那是在弟成為教育班長以後的某一天...
這天老鳥班長一早就在準備,實際上昨天就開始準備。從哪弄來一堆新的防毒罐,還在那邊一個一個檢查。"嗯,這個應該沒問題,嗯,這個應該很好用...",特地挑出了好幾個。今天進毒氣室,不過本人已經不是當年的豬頭,而是肩膀上有一粗一細的菜鳥班長,菜鳥班長的福利就是可以進毒氣室,但是全程使用防毒面具,嘿嘿。雖然如此,老鳥班長通常不會想進去,但是也有少數例外,那種喜歡感受什麼叫做人間煉獄的班長不管自己多資深還是自願進毒氣室毀人子弟。
我都懂了,濕毛巾圍住脖子,這樣脖子才不會被毒氣沾黏;連身雨衣,這樣衣服也可以盡量減少毒氣的附著,結束之後你就知道了。整裝完畢,天字第一號菜鳥班長的本人再度光臨久違了的毒氣教室,還有另外一位班長陪同,兩個人在裡面顧比較不會出意外。
"哇,空氣好清新啊,心情相當愉悅啊!" 原來當初還是學生的時候用的防毒罐效力減退,多少有點刺鼻味跑進面具裡,這老鳥班長挑過的就是不一樣,什麼毒氣瓦斯的通通沒感覺,除了雙手曝露在外刺痛感多少仍有。
第一班,也就是本人帶的班,傻頭傻腦魚貫進入毒氣教室,接下來該發生的都會發生。由於畫面過於驚悚(因為本人有強烈的人道主義),所以過程我忘得差不多了,除了一個,一個本班最天,本連最天,或者,本營最天的天兵(考慮到個人名譽名字在此不予公開),姑且稱他"阿天"。阿天平時就沒有辦法完整唱出精神答數,但是不要緊,反正當年本人也沒有完整唱出精神答數(在毒氣室裡)。戴著面具的時候反正也沒人知道精神答數時阿天在說什麼,所以你也別期望拿下防毒面具他會脫胎換骨咬字清晰振聾發嘳。不過,這也太誇張了吧,一遭受毒氣攻擊,阿天幾乎是馬上掛掉,整個人快要貼在水泥地板上,"你還好吧,天!"。過去把他架起來,噗,兩條鼻涕潸然而下長度大概有半米,半米有多長,大概就鼻子到肚臍那麼長。我沒見過那麼長的鼻涕啊,天。

好的,也玩得差不多了,大家夥也都累了,甘願了,回家吧。
記得遭受催淚彈攻擊之後先不要沖水,因為水會讓毒氣顆粒更加刺激皮膚,所以只能用乾毛巾把汗水涕淚擦乾,聰明的你也知道擦汗的時候要用吸的不要用抹的。回到連集合場,先把所有接觸過毒氣的衣物拍一拍,脫下來整齊放好,等晚上送洗。你會看到,別連的班長走過去會皺個眉頭,是啊,那個毒氣還飄散在風中,所謂一家烤肉萬家香。


閑閑沒事的我,從照胃鏡聯想到毒氣室。前面我說人很賤,那就是在說我自己,也因此可以這樣說:
"花一千萬剝奪我進毒氣室的權力...."
好了,不LDS。重點就在於,人總是有苦中作樂的能力,對靈魂來說,做人是苦,卻也是樂,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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