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浪漫_一日北橫(中)

時間就像一條河，不管你願不願意，就是會被他推向前走…

北橫的行程，我把三民到巴陵大橋歸納為一個段落。山勢還沒有很高，路況沒有很陡，有上坡也伴隨不少下坡可以衝速度或選擇放輕鬆休息，由於高度的關係景觀持平，橫貫中央山脈的公路氣勢還沒出來，但是車行極少，隱入深山的孤寂感已經漸漸浮現。車速隨著上下坡時快時慢，頭腦無法專心思考，體力充足的情況下要避免過分亢奮衝過頭，畢竟對雙北來說這只是剛開始而已。



對於雙北(北橫北宜)的理解我攜帶了兩幅網路上抓來的高度圖，因此約略知道接下來大概會面臨什麼，不能說是挑戰，這是一趟浪漫之旅不是嗎。


看起來每個人的人生那麼樣地不同，然而面對生命的掙扎其實是一樣的。怎說? 相較於要在下一分鐘決定企業未來十年的經營方向，要在下一分鐘決定一片層板的高度是否輕若鴻毛? 每個生命都被賦予一個獨特的使命，每個靈魂都含有一樣的質地，只是不同的選擇讓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地不同而已。我相信，靈魂(如果可以這麼稱呼的話)進入人間之前，已經做了完美的設定，有一七五高，在四人家庭，海邊，喜歡音樂鋼琴，諸如此類。不論設定有何差異，都來自一個相同而且終極的願望，最終會回到同樣的地方。

我們都過著一樣辛苦的人生，把辛苦兩字拿掉，可以換上任何你認為的字詞。企業總裁跟公園裡的板凳人生有沒有價值上的差異? 面對痛苦有沒有程度的差異? 面對生命的感動有沒有深入與否的差異? 生命的外顯是選擇造成的，選擇背後的情緒終究總結為愛或恐懼兩者之一。真正的差異只在出發點是愛或恐懼，然則追根究底愛跟恐懼又是一體的，一體之兩面。騎了多遠多久並沒有形成差異，記得嗎，靈魂的質地相同，靈魂的能力相同，只是進入人間的設定不同，因此能騎多遠是設定的問題，跟人體的能力無關，跟生命的尊卑無關，只是生命掙扎展現出來的不同樣式，說掙扎太累，不如說演化，你看那演化的過程像不像是一股力量使勁變形的畫面?


休息的時候我必須把車頭朝著要前進的方向，避免休息過程的短暫失憶造成接下來走錯方向損失時間。

告別巴陵小蜜蜂，替巴陵吊橋留下歷史性的一幕，繼續滾動男人的浪漫旅程。坐墊未暖就出現眼前的是下巴陵的達觀山莊等等民宿群，年輕時來過因之湧現不少感慨，當年的我又怎能想到如今的我，如今的我又該怎麼回應當時的我? 簡單的一個畫面一個景致跨越了二十個年頭，人生的比例尺跟雙北的比例尺一樣，縮放之間一切似乎若無其事，然而這付軀體卻要花費這樣長的時間才能到達這個地步，一個不過呼吸嘆息就能取代的地步。





從這裡開始可以算是真的進入北橫，可以將北橫的印象銜接起來。坡度夠、高度夠，路線趨窄，柏油路面時不時左彎右轉隱入山壁或樹叢，凸面鏡隨侍在側善盡告知的義務。海平面高度即將從六百拔到一千二，人車在山脈的戒護之下盡顯渺小。”寂靜”，這是相較當年騎車行經北橫時最大的不同，十四年前獨自一人同樣騎著”兩輪”的歐托拜”小星”經過北橫，沿途有她持續不斷的低沉鳴響作陪；”小薔”截然不同，她只是安靜地配合我的呼吸緩緩移動著。山林雖靜幽，我心自澎湃，出發前想像著這趟旅程能完成自我的對話，實際經歷卻是雜訊不斷，要不就靜默不已，不曾出現一個完整語句。


安靜停在路側休息的小薔是這趟旅程的最佳伴侶


四陵，標高1140，我想到志玲。



從高度圖看來，巴陵到大漢守衛站平均坡度也不過5%到6%，距離則是大約一個巴拉卡之譜，照說是比巴拉卡來得輕鬆才對，但是經過前面七十公里的消耗，到這裡速度就是拉不上來，某些路段坡度略升速度還會降到時速六、七公里左右。有時見前方似有一段緩下坡，騎過去才發現竟然只是平路，不停踩踏折騰下來視覺對水平面的判斷已經完全失效，唯有雙腳感受到的引力才是真實。
大漢守衛站算是一個相對高點，然則過了之後卻又把剛才累積的高度揮霍掉不少，但是內心明瞭明池就在不遠處，過了明池就要進入下坡段。



明池久未出現，肚子傳來抗議聲浪，時間也來到中午十二點半，選擇一棵人工栽植的小樹架好小薔，接著進行午餐。所謂的午餐不過就是先前在巴陵大橋小蜜蜂買的大腸包小腸，以及IN一包。就坐在畫面中的不知名的草皮上用餐，過程中有一輛小客車跟一部摩托車開過去。北橫平日車流稀少，這一段上坡兩小時一路騎來，從身旁經過的車輛兩手指數得完，而且沒有遇到大型車輛，窮鄉僻壤畢竟有適合騎車之處。

短短用餐十分鐘，遠方即將邁入的道路竟已起霧，失去能見度對騎士的心裡有無形的壓力，明池不知還有多遠，趕路吧。






其實距離明池非常近，五分鐘後便來到。到這邊北橫的爬坡段算是告一段落(後面還有極小一小段暫忽略)，並未特別興奮，僅僅例行公事地拍了照便要走人。旁邊停車處一對年輕男女對話著，”他該不會一個人從台北騎來吧?”女說，”看行李也可能是車開到附近騎來的吧”，男說。山林有一份幽靜的美，這對話似是一番佩服的讚美。沒多加理睬上車，明池森林遊樂區就在旁邊，看見那片熟悉的人工湖泊。將小薔牽到入口處，一位工作人員馬上走出來打探，”我拍個照就走”，實在也沒時間陶醉在這完成爬坡的成就之中，陷在霧裡的山路不太妙，而且進度明顯落後，一日雙北總里程超過兩百公里，而我現在才進行將近九十公里，卻已花掉八小時，至此對於一日雙北失敗已有準備，有必要把目標縮減為一日北橫。

過了明池有一段似是而非的爬坡路段，圖表看來應該是平路，不過騎起來也是有上有下，沒多久就完全脫離雲霧干擾進入下坡段。從網路知道下坡途經一個重要的地標，值得放棄重力加速度停下來拍照留作紀錄。


這如果是在玩吃角子老虎那不就樂翻


過了777馬上進入北橫特產連鎖髮夾彎，坡度陡、直線短，雖是下坡卻完全無法享受風切快感，而且要非常專注在煞車跟轉向平衡上。之前有永無止盡的爬坡，現在則是面臨永無止盡的髮夾彎，這種狀況第一次遇到，在下坡的考驗上小薔又超越陽金P字道設下的關卡，成為一部更加成熟穩健的坐騎。



氣溫適可(應有近二十度)因此手指保持靈活，過了明池行進將近二十公里下滑大約九百公尺高差來到北橫與新中橫交叉口，面前就是灌溉蘭陽平原的蘭陽溪中游，往右行新中橫可前往棲蘭、太平山、武陵農場、梨山甚至武嶺，往左行前往宜蘭回家的路。

蘭陽溪中游溪床寬廣，上游陡峻，沖刷下來的礫石堆滿河床灘地，似無邊無際，被開闢做為合法採石場。砂石車的通道就直接做在溪床上，砂石車來來回回隆隆作響，聲音在溪谷迴盪形成低鳴音，而前往宜蘭的這段台七線左邊貼著山右邊臨著溪，尚須順應山勢跟隨起伏，並非一路平坦暢快，偶爾時速還會墜到六七公里，車輛也漸多，不過通過身邊的砂石拖車極少，尚不至於險象環生。有時路面積水，或者通過砂石加工廠前方路段有灑水掩蔽揚塵，交相作用之下小薔的塗裝顯得更灰了，而且這次是自然的灰色迷彩，塗裝使用的畫筆是勇氣與毅力。


路旁一個不知名地點休息喝水進食，沒想到回家竟能在google map上指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