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並不是關於建築的想法,而是關於攝影的想法*
噢,我的天,近來我深刻感受到,所謂"拍下最自然的一刻"於我(的能力裡)並不存在。
我頻頻地按下快門,不論是從擷取的照片裡挑出一張"自然的"照片,或者拍攝當時取得一個"自然的"表情,最終畫面傳達的訊息跟被攝人物的本質並不相關,也存在誤會。
為何用到"本質"如此嚴肅的二字? 回推到最後照片並不能傳達"本質"這件事,照片不過就是照片,僅僅是一個浮光掠影,一張照片是多麼的無力,即使一組照片也不能講清楚一個事件的本質,更何況是比事件還要複雜的"一個人"的本質。
我假設拍攝無限張的照片可以說清楚"一個人的本質",那麼實際上我能力所及的只是從其中擷取出一小部份做呈現,結局就是我給出一個極度狹隘偏頗的見解。
因而在我鏡頭底下的人物並非其人,而只是我的情感投射,是我本人的猜想,是我以為的世界的樣貌,不過藉由這個"外在於"自己的對象來對外人道矣。所以我拍下的某乙並非某乙,其實是我自己,我藉由相機描繪某乙而說明我自己。
攝影者先利用相機拍下許多照片,有意識或無意識皆可,然後在電腦裡面對數位訊號組成的圖像進行二次篩選,篩選之後甚至可以進行重製。一個個階段彷彿對自我意識的精鍊,深深崁入(當然手法差就無法深深崁入)留存到最後的畫面。這樣說來,觀者讀取到的畫面中的某乙到底是誰、個性為何,都不過是我斷章取義下的闡述,甚至是奸巧的謊言,在不能說明某乙的情況下,同時間另方面卻對我自身做了隱晦的描繪。
我不喜歡看到旅拍的照片是一堆人堆著笑臉的畫面,因為笑臉存在於人生的時刻非常短暫,即便他有極大的震撼力。同於"建築的複雜與矛盾",我也愛"表情的複雜與矛盾"(請回想蒙娜麗莎的微笑),以及各種"照片中的複雜與矛盾"。為何企業家的照片就要神采奕奕? 為何母親的照片就要充滿慈愛? 為何藝術家的照片要顯得歇斯底里? 為何我要猜想對方是如何才按下快門? 為何畫面中的表情要處於張力最強的一刻? 為何最終的照片要取悅被攝者?
後現代主義下的現代建築百家爭鳴,後現代主義下的時空當下的建築還能稱為現代建築? 為何要對照片下標題? 難道不能人道的對待一張照片? "無題"難道不是對一張照片最大的慈悲。因此,我未曾拍過某乙,也未曾拍過我的枕邊人,我只是拿起相機向虛空射擊,向上帝揮拳,最終反擊著我,蠶食著我,然後無名的虛空吐出一縷絲,慢慢勾勒我靈魂的形狀。